青胤山笼罩在浓烈的金红朝霞下,仿佛天地都为喜事披上了一道祝福的华纱。
一月之间,陈家灵植大师陈胤三结姻缘,轰动整个青岩城。
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婚仪之地,无高堂喧闹,只在开阔的红霞坪中央设下连理台。连理台非金非石,由新伐的灵纹木拼接而成,台上仅置一对灵玉盏。
因是纳妾,故而也不讲众多俗礼,三女皆是饮下一杯美酒便各归别院。
“啸风”别院。
庭院开阔,石锁、木桩立于一角。
红烛摇曳,映亮薛红玉身上赤金软甲嫁衣,与白日相比,她卸去了劲装外套,贴身的金甲衬得身姿愈发矫健有力。
烛光下麦色肌肤光泽暗涌,眉间无半分新嫁娘的娇羞,倒似临战的将军,唯有紧抿的唇线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吱呀——”
门推开,陈胤墨色身影踏入,自带山外夜的凉意。
他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房内陈设,最终落在一身金甲、赤足立于红毡上的薛红玉脸上。
“卸甲歇息?”陈胤声音低沉。
“不...不!”薛红玉下意识挺直脊梁,嗓音清亮脆硬,却少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
“这甲…是薛家嫁妆里分量最足的,穿着踏实。”
陈胤未言,缓步上前。
两人相隔一步,气息可闻。
他身上那股沉淀了无数风霜、如山峦般厚重又隐含灵脉律动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修行多年已至练气后期又兼修炼体术的薛红玉心神微凛。
他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这沉默比言语更具压迫。
薛红玉呼吸渐促,手心微微出汗。
习于战阵的少女,对今日的场景有些手足无措。
慌乱间,她猛地抬手,五指成爪,如闪电般抓向陈胤胸前。
这是“破军六合刀”中一招试探擒拿的起手——烈虎探爪!
指风凌厉,带着破空锐响!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陈胤墨袍的刹那——
嗡!
一股无源而起的无形气劲自陈胤胸前悄然散开。仿佛巨岩入海,平静之下蕴含万钧之力。
薛红玉瞳孔骤缩!
她只觉自己的指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柔韧无比的气墙。刚猛的力道瞬间被卸去、分解、消弭于无形。
更有一股温和却沛然不可抗拒的反震之力顺经脉倒卷而回,撞入她周身百骸。
“唔!”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气血一阵翻腾。
不是术法!
是她从未见识过的、一种奇特的炼体术,加之与灵脉地气联结到某种极致所形成的场域。
“你……”
“青胤护山大阵的力场,还有陈家秘传的一门炼体功法。”陈胤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此力,不伤自家人。但若遇力相抗……便是如此。”
他指尖微抬,指向她身上的几处大穴:“你薛家炼体之术过于粗糙,想来多年应无人踏入筑基。待日后,为夫传你陈家秘传的青焱锻体术。”
薛红玉胸口剧跳,这男人,果不愧为筑基大修。
本以为只是软软塌塌的灵植师,莫不成想还有如此野性的一面。
这压倒性的力量差距此次没有激起她的好胜,反而让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懈。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混杂着对绝对力量的臣服从心底滋生。
她望向陈胤的眼神,复杂变换,那因强大而生的骄傲淡去,锐利深处第一次映出属于女性的、真实的依赖与悸动。
“好!”薛红玉不再犹豫,声音依旧脆亮,却添了一抹沉凝。
“我的刀,为夫君护山!为陈家砍断一切爪牙!”
她看着走向陈胤,没有少女的羞怯闭眼,反而睁大了眼眸,勇敢地迎向那双如渊如山的眸子。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那光芒比任何铠甲更能让她安心。
......
“生息”别院。
幽静素雅,弥漫着朱砂与草木的混合气息。
推开“生息”院的房门,浓郁得化不开的暖香扑面而来,几乎呛人。
徐婉容坐在床榻最里侧的阴影里,一身由碧玉色灵符织就的嫁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面前点燃的安神香几乎堆成了小山。
“咳…”陈胤轻咳一声,徐婉容如同受惊小鹿般猛地一颤。
“太…太亮了…”她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头埋得更低。
陈胤反手关上房门,并未走近。
他走到墙角灯台旁,指尖对着明晃晃的烛火轻弹。
一丝极细微的寒气无声溢出,瞬间将跳跃的烛火冻凝成一簇静止的、散发着幽蓝冷光的冰烛。
室内光线顿时变得柔和而清冷,喧嚣的暖香也被压下大半。
徐婉容惊异地抬起头,杏眼中映着幽蓝的光芒,紧张的神色稍缓。
陈胤这才走到榻前案几边坐下。
他目光扫过桌上堆放的新妇喜帕、点心,落在角落一个被仔细摆正的东西上——那半截磨秃的旧符笔。
“那支笔,”陈胤开口音调不高,带着洞悉的平静,“你用得久了,笔锋里的魂力都与符纸粘连了。再精细的草木脉络,也画不出新的神韵。”
徐婉容身体一僵,目光下意识看向那支笔,带着难以割舍的眷恋。
陈胤抬手,一个尺长的温玉匣置于案几。匣身无华,内里却流淌着淡青灵光。
他打开匣盖,一股浓郁纯粹的灵植精华凝成的气息弥漫开来。
匣内静静躺着一支崭新的符笔。
笔杆温润如玉,笔尖却非寻常毫毛,而是数缕柔韧无比、闪烁着幽绿星光的纤细藤心软须。
“此笔为我陈家护族之藤的主茎凝成笔杆,取其凝成的第一朵鲜花之心尖软须凝成笔毫。”
“为夫并不擅长炼器,但此符笔也成一阶上品法器。”
陈胤手指轻抚笔尖:“以此笔绘符,草木有灵当自生,不单调和墨汁,更能牵动灵植本源生机反哺于符。”
徐婉容的眼睛骤然亮起!
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痴迷之光。恐惧、害羞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几乎是扑到了案几旁,双手颤抖着想要碰触那支笔,又怕玷污了它。
“能…能试试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陈胤点头。
徐婉容立刻小心翼翼地接过藤笔。
入手温润,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案几旁是什么,铺开一张空白符纸,蘸了点随身小玉盒里备好的灵墨,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