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映照着新糊的窗棂。
柳芸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厢房床边,她的心怦怦直跳,白日里陈胤那句沉稳的“你可愿正式入我陈家?”犹在耳畔。
此刻面对这陌生的红帐,既有新嫁的羞涩,更有一份尘埃落定的安心与对未来的期冀。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门扉轻启,陈胤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烛光柔和了他眉宇间的锋锐,更显沉稳内敛。
他反手合上门,目光落在床畔那抹窈窕的身影上。
柳芸连忙起身,脸颊飞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老爷…”
“不必拘礼。”陈胤走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气,令人心安。
柳芸鼓起勇气,抬眸看向陈胤:“妾身…能得老爷和主母收留,真正成为陈家一份子…心中欢喜。”
“陈家初立,家宅安宁,亦需你用心。”
他顿了顿,抬手,指尖轻轻拂开她鬓边一缕微乱的发丝。那微凉的触感让柳芸身体一颤,呼吸都屏住了。
“芸儿…”他低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沙哑几分。
柳芸的心跳如擂鼓,虽非少女之身,却更加紧张。
她睫毛轻颤着闭上眼,感觉到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唇瓣。
红烛噼啪一声轻响,帐幔不知何时悄然垂落,掩去一室旖旎春光。
翌日清晨,正屋内,简单的仪式已备好。
林晚抱着襁褓中的陈平安坐在主位,脸上带着温婉而真诚的笑意。
柳芸牵着小丫,对着陈胤和林晚盈盈下拜,敬上清茶。
“妾身柳芸,拜见老爷、主母。”
“小丫拜见义父、主母。”小丫头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小脸上满是认真。
陈胤未曾多言。
林晚笑着接过柳芸的茶,温言道:“芸姐姐快请起,以后就是一家人,莫要生分。平安日后,还需姐姐多费心看顾呢。”
她将怀中的陈平安稍稍递出。平安竟停止了哼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柳芸和小丫。
柳芸起身,眼中含着喜悦的泪光。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平安的小手。
平安咧开无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细小笑声,小胳膊还挥舞了一下。
一旁的小丫看得有趣,也凑上前去,伸出小手想去摸弟弟的脸蛋,嘴里还说着:“弟弟…笑…”
就在这时,小丫的目光忽然被窗台上一个小瓦盆吸引。那是柳芸从旧居带来的一株半枯的野兰,一直蔫蔫的。
小丫松开平安的手,蹬蹬蹬跑过去,指着野兰,小眉头微蹙:“娘亲,花花…下面…疼,有水…堵住了。”
她的小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在努力表达一种模糊的感觉,指向野兰根部偏下的位置。
陈胤深邃的目光却在小丫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看向那株野兰。
他缓步走到窗边,指尖在那株蔫头耷脑的野兰根部土壤轻轻一点,一丝微不可查的筑基灵力混合着生机道痕的气息精准渗入。
那野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直了茎秆,枯黄的叶片边缘泛起一丝微弱的绿意,连带着瓦盆底部积存的一小点多余水汽也被瞬间蒸腾消散。
柳芸惊讶地掩住嘴。陈胤心中了然:这丫头,不仅对草木生机有微弱先天感应,竟还能模糊感知其病灶所在?虽非灵根,却可能是极佳的灵植师苗子!此乃意外之喜,当徐徐引导。
他看向小丫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午后,陈胤来到西院角落。
此处是原本两院交界最偏僻之地,也是枯骨藤核心根须深埋之处。
“嗡——!”
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柳芸安置好小丫和平安,循着感应来到此处,安静地站在陈胤身后几步外,没有打扰。
那株灰白死寂、光秃秃的枯骨藤破土而出。
藤蔓延展不知多少,蜿蜒盘绕,散发出一种吞噬腐朽、转化生机的诡异气息。
周身长出一根根尖端,不再仅仅是灰白骨刺,而是化作了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幽暗墨绿色,死寂中透着令人心悸的锋锐。
一阶上品灵植——食腐枯骨藤!
陈胤能清晰感受到,这异变的枯骨藤与地脉的联系更加紧密,对血肉、死气、腐朽之物的渴望与吞噬转化能力暴涨。
它已不再是单纯的死物陷阱,而是拥有了一丝微弱灵性、可成长、可操控的守护灵植。
“老爷,这藤…”
柳芸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与难言的震撼。
她也是修士,此刻看着藤蔓,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指着食腐枯骨藤说道:“此藤浑然天成,恰可成‘九曲地阴引煞阵’的阵枢核心……”
陈胤眼中闪出精光:“你懂阵法?”
修仙百艺,阵法一道博大精深,好的阵法师历来都是镇宗之宝。
柳芸被陈胤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赧然道:“妾身哪里懂什么高深阵法…幼时家父曾是个落魄阵法师学徒,留下些残缺阵图笔记,妾身…只是翻看过,认得几个纹样。”
她努力描述着那模糊的感觉。
陈胤继续道:“我本就想以此藤为活体阵眼,以其吞噬转化死气、腐朽的特性为源力,再辅以灵石节点引导…芸儿,你可能依着那‘眼熟’的感觉和阵谱残图,助我构建出一个覆盖整个听竹小筑的守护阵法?不求强攻,但求预警、困敌、削弱来敌?”
一声自然而然的“芸儿”,让柳芸心头一颤,脸颊飞红。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妾身…愿为老爷、为这个家,竭尽全力!”
接下来的数日,听竹小筑内呈现出一幅奇特的景象,也成了两人关系悄然升温的契机。
“老爷,这里!这藤纹的盘旋转折,与残谱中的‘地陷盘蛇纹’有七分神似!若在此处埋一颗土属性灵石,引动地气,或许能形成无形泥沼,迟缓入阵者步伐!”
“还有这边,这几条藤蔓如锁链交织,妾身觉得它似乎天然带着‘阴煞缚灵纹’的雏形,若辅以阴属性灵石在此处节点激发,或能干扰入阵者的灵力运转…”
七日后,黄昏。
当最后一颗阴属性的下品灵石被陈胤精准地嵌入主藤根部下方三尺的阵眼核心,整个听竹小筑范围内,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瞬。
嗡——!
一层极其黯淡、近乎透明的灰绿色光膜,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以食腐枯骨藤为核心,瞬间覆盖了整个院落,随即隐没不见。
枯木毒藤阵,成!
此阵无过甚杀伐之威,却有三重玄妙:
1.预警:任何未经许可闯入阵法的生灵,其气息会第一时间被食腐枯骨藤感知并传递。
2.困敌迟滞:阵中弥漫微弱枯骨藤毒雾与引动的地气、阴煞干扰,能显著迟缓入侵者行动,削弱其灵力运转。
3.吞噬转化:若有死伤,其散逸的死气、血气会被食腐枯骨藤吞噬,转化为滋养自身与维持阵法的能量,甚至能微弱反哺灵田。
柳芸看着隐没的阵法光晕,感受着脚下土地传来的微弱脉动,眼中充满了成就感与对陈胤深深的倾慕。
陈胤打量四周,既对已布置出的大阵感到欣喜。
却也暗自可惜:柳芸在阵法一道应是有天赋的,可惜自己并无阵法师传承……